星期五, 1月 09, 2009

基督教與中國文化講座報導


吳昶興/本院專任老師、學術發展中心主任

前言

凡是與溫偉耀教授談過話,莫不被他的學識與人品折服,在他身上看到信仰情與理的兼備,也看到植根於人生的深刻體驗與磨練。溫教授是香港人,家庭非常西化,家裡甚至不講中文。他在中學時信了主,後來在香港中文大學唸物理,大二時在一次的夏令會,接受上帝的呼召,把自己奉獻給主。讀物理的他,用簡單的算術得出:中國有八億人還沒信耶穌,假若上帝要用八萬基督徒,每一個人向一萬人傳福音,這裡應該少不了他的份!由於這個想法,他開始決定要向中國人傳福音。

懷抱中國夢

溫教授最早參與一個中國事工的機構「遠東福音廣播電台」,在裡頭唱詩。在1973年他與幾個人成立了「中國祈禱小組」,開始讀很多中國的消息,並決心要將中國的福音異象帶給全香港的人。在之後的兩年間,香港教會開始看見福音的需要,因溫教授是中國福音的倡議者,也自然地成了教會講座的常客。他在1975年也得到量子物理碩士學位,他起初決心要以科學家的身份進入中國,甚至也有美國的大學錄取他成為博士生。可是這樣進入中國就容易嗎?當時有一位中國傳教士艾德理牧師﹙David HowardAdeney, 1911-1994﹚給了他一個影響他一生的建議:「我相信中國的宣教將會是非常龐大的,每個人都有不同的職責,有人做前線,有人做後方。假如神不想你做前線的話, 你就在後方訓練人進中國吧!」

溫教授毅然決然地在家人反對下,進入當時在香港剛創立的「中國神學研究院」,預備自己在大後方做訓練神工人的裝備。1978年他進入趙天恩博士創立的「中國教會研究中心」關心中國大陸的教會,並協助趙博士所創的期刊《中國與教會》。

中國夢碎

1 9 8 0 年溫教授再度裝備自己,前往英國牛津大學攻讀哲學博士,專攻現代德國哲學與神學。大陸當時也因著四個現代化,中國的官方教會開始恢復活動,這是極為重要的時刻,溫教授更加把握機會充實自己的學識。然而,之後在他人生看似最輝煌的時刻,陸續發生一連串讓他心灰意冷的事件。先是在1983年他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信件,告知他之前在中國教會研究中心的李姓同工,在廣州以間諜罪名處決。接著大陸教會代表團訪問牛津,每一個中國同學都收到了邀請信,獨獨他沒有。

連串打擊

溫教授在1984年學成回港,隔年9 月又再攻讀另一個哲學博士的學位,主要是研究北宋二程修養工夫的哲學,然而噩運接二連三,他的妻子發現患上癌症,小女兒曉華亦被證實是先天性智力不健全,他的父親亦罹患失智症,其間的痛苦與壓力可想而知。在1987年不到半年間,他的慈父與愛妻都相繼離世,在這段痛苦的日子裡,其恩師亦是中研院院士勞思光教授帶給他許多鼓勵,加上他自己對道德生命探索的執著,使他沒有放棄論文的寫作。2008年2 月11日他的幼女被天父接回天家,溫教授的人生充滿許多至親的別離。

1989年香港可能成為溫教授最沉痛的記憶,加上爆發天安門六四事件,中國對示威學生開槍,他認為中國沒希望了,這年他離開這個傷心之地,移居加拿大。

移居加拿大

移居加拿大的這段日子,溫教授續弦再娶,其妻溫葉麗芬師母帶給他生命許多的祝福,使他有勇氣再揭開人生嶄新的一頁。

溫此後轉為推動北美的華人福音事工,在加拿大他積極的推動各種的華人事工,教神學、上電台、參與社區工作、組織「港加聯」、支持民主、推動過日本認錯的歷史維護會等等, 也常至美國做主題講員。溫教授在加拿大十分受歡迎, 在1 9 9 7 年還被加拿大的雜誌Toronto Life選為十個最有影響力的華人。

再次返港

原本溫教授認為一生大概就在加拿大過如此的生活,沒想到人生還有曲折,1998年,他在香港的岳父患上肺癌,無人照顧,加上他的小女兒最後順利取得加拿大長期居留權,他決定返回香港。此時,崇基學院神學組主任(現改為崇基學院神學院)盧龍光牧師正物色中國基督教與文化的老師,使得不僅能留在香港,還可以繼續以他的專業與學識來服務中國的知識份子。其後他轉為負責「當代基督教教學資源中心」以暑期密集課程方式提供從中國來的學者,接受正統而全面的基督教教學訓練,協助大陸大學及神學院教師為將要任教的基督宗教研究相關客程預備素材。在短短幾年間,樹立了極佳的口碑。

由於溫教授返港時, 筆者正攻讀博士學位,在那時即認識溫教授,因此緣份,台灣浸信會神學院榮幸地能邀得溫教授, 為全校師生、教牧同工及信徒主講「基督教與中國文化」,短短幾天,分別從歷史、文化、神學、宗教與哲學等視野來探討基督教與中國文化相遇所衍生的種種問題。雖然只有短短幾天,然內容紮實豐富,與會者無不感受了溫教授儒者基督徒的風采,更為他的信仰與生命折服,看到上帝在他身上偉大的工作與奧妙。

因篇幅有限,我們無法如實的記錄演講所有的內容,在此特別感謝幾位同學協助摘錄溫偉耀幾段精彩的內容,部分內容在此以饕諸位讀者。

歷史與文化的視野

溫教授先從基督教四次入華的歷程,其中的得失轉而談到中國人的心態特質,面對基督教的態度有其長遠的文化傳統及意識型態,中國文化的特質有其美與醜的部分,基督教應該掌握其文化特質的優點與缺點來轉化中國人對信仰的接納。華人的教會免不了受中國文化的影響,同時有其優缺點,其中對教會最困難的是中國文化在處理人際關係的考量,好處是富有人情味,壞處則是人與事分不清。

談到中國文化則不能不談其文化的構成,由於時間有限,溫教授集中處理儒學、佛學與道家這三部分。華人認為一切宗教都是「殊途同歸」,但基督宗教的「排他性」卻堅持耶穌基督是唯一的得救途徑( t h e way)。溫教授試圖疏理兩者的同異,並試著為中國宗教指出一個更終極的向度,他認為中國文化傳統的理解,宗教的意義是在於安身立命,就這個層次,基督教與中國宗教並無分別。但若宗教存在的意義是在於與創造、掌管宇宙的主宰重建親切的關係(主體與主體相遇的關係),以基督教的理解來說, 是與上帝「和好」的一種關係,他發現中國傳統的宗教信仰並不重視信仰對象的客觀性、真實存在的問題,因此基督教在此一向度有其超越性。

儒家的修養工夫

溫教授相當推崇儒學的人生體驗、修養功夫,這是儒學對全球最大貢獻的地方。中國思想不如西方哲學對於概念有清楚的分析與定義,中國儒學在許多觀念(例:心、性、氣、理) 有許多定義不清楚的地方, 但中國儒學仍有其貢獻,中國不善於文字的分析,所注重的是經驗,就像「指月論」,人以手指指向月亮,月亮才是要看的對象,至於手指是男、是女、是長、是短皆不重要,重點是月亮。月亮就像一個經驗, 我們要去理解, 手指像文字、語言, 並不重要;若把手指分析得很清楚,就看不見月亮了。中國人主要是用文字、語言來指月亮,而不是分析手指。

溫教授在此講座中, 第一次發表他的觀點,即從基督教來探討對中國儒學的修養工夫,他以「他者」(Otherness)提出基督教與儒學的基本分別。儒學修養最高峰的時期為宋、明,從孔、孟一直到宋明理學所提出的,一切都歸於心,人所想做的,最後所做的都是對的,正如孔子到了七十歲時,能夠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就是聖人。要如何到達聖人的境界,就靠所謂的修養功夫。在宋明儒學有兩大派系: 心學派、理學派, 他們關心「未發」與「已發」的問題, 即喜、怒、哀、樂之未發,發而皆中節, 謂之和。這是論及人的「起念」能起的準,讓起念成為對的行為就是和,也就是準確的起念讓正確的行為發出來就是和,這是最高的道德,這也是儒學最偉大的人生體驗。

他者的內住

基督教如何回應儒學的人生體驗呢?溫教授認為連耶穌沒有討論起念以前的內容,儒學的偉大之處在此。但基督教對此仍能有所回應,溫教授提出「他者」有四大部分,是能回應儒學的,即一、他者的介入;二、他者的相遇;三、他者的臨在;四、他者的指點。

「他者」就是聖靈, 這是基督教與儒學不同的地方, 聖靈的內住是中國哲學沒有的。聖靈是客體中的主體,跟良心、道、忠心是不一樣的。他者的意念高過我們的意念,他者內住在我們裡面,他把最好最大的禮物給我們。耶穌在《約翰福音》十四章說:「你們不必憂愁……我去是為你們預備地方去……我要求父,父就另外賜給你們一位保惠師,叫他永遠與你們同在……」,耶穌以三位一體的另一個位格內住在我們裡面,就是聖靈保惠師(Counsel o r),有了聖靈後,我們在修養功夫上,就能發揮不同的功夫,這是基督教給基督徒最大的禮物。這樣的觀念也是中國哲學裡所沒有的。

基督徒的修養要他者的介入,他者不只是教導你的老師、或勸你的朋友或像一本書教導你,而是他親自進到你裡面,你在他裡面,這種深刻的內在性,這是基督教最特別之處。人的內在道德性使我們行更多的善,每個人都應該做的,不論是不是基督徒,大家都有善念。但基督教在此有個不同點,即基督教很強調「得救的基礎」,也就是「稱義」(j u s t i f i c a t i o n)與「成聖」( s a n c t i f i c a t i o n ) , 這不僅是教義問題,而是真實的經驗。例如,惡念是老我的習慣,壞的習慣是可以改的, 不論是否成為基督徒, 都可以去改掉的。但有個問題,非基督教系統無法解決的,即我們的惡念不只是來自於自己,背後還有超自然的力量推動,就是撒旦,這個超自然的力量,是靠自己無法勝過的。人在罪的背後有超自然、撒旦的力量,這是中國哲學沒有去解決的,所以中國人完全沒有辦法對付, 或許這是中國的致命傷,正如《羅馬書》第六章所說:「因為我們知道我們的舊人,和他同釘十字架,使罪身滅絕,叫我們不再作罪的奴僕!」

因此, 在成聖以前, 我們需要聖靈的內住,與修養功夫有所不同。得救以後, 修養功夫就比較接近道德了,但還是有些不同的,就是與他者相遇的修養。人謙卑一點,如果願意有一個更偉大的聖靈來幫助我們,那就可以解決更多的事。基本上基督教承認要讓聖靈與我們一起修養,當然不排斥自己也要修養。反之,儒學認為不需要其他的幫忙,認為人要頂天立地,不用其他的幫忙,這也是一種信仰。基督徒不排除一切的功夫,還要聖靈當下的力量、當下的提醒。如果上帝等著要幫助我們的話,為何不讓他幫?除了尊嚴、面子以外,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基督教的特性是「離教」,「離教」的意思是靠外力(上帝)的幫助, 所以沒有人能稱上所謂的聖人。以儒學的觀點,真正的聖人是沒有人看見他,他也能自我要求,這是對自我的尊重與要求出來的。若是基督徒認為有一個上帝會懲罰他,這水平太低了。這樣的修養永遠無法達到最高的水平。儒學是圓融之教,最後的標準是在我自己裡面,我對我自己負責,這是最高、最圓滿、最融合的,不需要對著一個可怕的對象決定不犯錯。

明末的劉宗周(1578-1645)提出「化念歸心」與「妄念不起」,先相信自己的心是可能,以致於自己改變自己。但基督教有個「他者」,基督徒承認自己的道德主體是不足夠的,他者如同老師教學生一樣的,他者是上帝,他的意念與我們的意念不同,他的智慧高過我們的智慧。基督徒不排斥道德修養,但把修養功夫交付掌管宇宙的上帝,上帝能理解明白我們,更甚我們自己理解自己,他幫助我們使得修養更有效。

道家的人生境界

溫教授從儒學修養工夫再進一步探討有關人類的自我超越,他認為中國的道家(非道教)與佛學是發揮到最終極的宗教哲學。

道家的人生境界, 其核心並不易掌握, 但最重要的應是「無為」,是「無有為」,這並不意味著什麼都不做。「有為」不是有事做,而是虛妄的表現,是強求與造作,想要求對方改變,將以為好的給對方,但卻不是真的好。道家認為追求人生最高的真正境界是「無有為」,是一種自由自在的境界。莊子用「忘」、「遊」、「逍遙」來表達這樣的概念, 「忘」就是「適履」,好像人腳上穿上鞋,很舒適的話就會忘了鞋的存在,因為腳與鞋之間沒有對立與不適, 自然而然就會進入「忘」的境界。「遊」是不定,不是什麼都做,是其他人所期待的我,別人給我的評價主宰了我,這就限制支配了我,但我若不受限制,那我就自由了,任何加諸在我身上的都不留痕跡。「逍遙」就是「無待」,意思就是不受任何人的限制,是人對環境最高層次的接納,人生環境如何來,我就如何面對, 如果我們在某種環境一定要求如何, 那就是「有待」,如果去到那裡都快樂,不受捆綁,那就是「無待」。

道家的修養是用「損」( v i anegat iva)的方式來處理,要有修養才能放手,例如雕塑大師看大石頭, 設若它要成為一個大美人,就必須把大石頭裡把不屬大美人的部份拿掉,慢慢的才能成為大美人,但在過程中若刻意外加太多東西,這石頭就不會是一個大美人。因此道家修養的過程,要將虛偽、造作、強求、欲念步步消滅,首先要做到「虛」與「靜」,老莊認為虛才能有,例如一個杯子,杯裡若有物,就不能再裝任何東西,當杯子是空的,才有裝各樣東西的可能性。故此,「虛」帶來心靈的開放性,使人不固定於任何特定方向,改變了人固有看事物的視野,例如以無窮性去消化大、小之別、以時間之悠久消化短暫性、以道的運行變化去消化固執,甚至消化了對立性,終點也可以是起點。

基督教的生命情調

道家認為人裡面的真我是自然的,只要滅去人裡面虛假的部份就會恢復真我,把破壞的東西從我們的裡面拿去,恢復原來的狀態,這種「向內反求」的「自給自足性」是道家的信念。溫教授則以基督教的「自然」觀,認為無論是大自然或人的天然狀態都有美與醜的部分,並非原來皆美,也不可能都是無為,只要是人的文化都是有為,例:科學、文字、衣著等等。並且萬事萬物常常是兩面性的,例如參加宴會化濃妝是好的,上市場買菜化濃妝就變成很奇怪;堅持和固執可以是同一件事,看用在何處,若是正確的事就要堅持,不必要的事去堅持反而成了固執。再者,「有為」不一定不好, 像是改革、建設、爭取權益、溝通、自愛、自衛都是有為,但不一定不好。溫教授認為人性在潛意識裡有正面、中性及黑暗面幾個部分,而不是道家所講的「真我」,基本上人都是不完美的,因此不能自救。基督教的修養是有「他者」,道家沒有,故此基督徒可以靠著聖靈(他者)的幫助,渡過難以面對的景況。

佛學的破執與修為

接著溫教授談到了佛學, 佛學其主要基本精神與核心意向是在解決世間眾生皆苦的問題, 如何求得解脫苦?「苦」不只是身體感覺, 而是人慾望得不著的痛苦,苦包含了生、老、病、死,在人生輪迴中都無法擺脫。如何以外在方法避免自身的苦, 解決之法是將內在的苦, 把苦看做不苦, 真正得解脫, 這就是「集」, 就是「真如是觀」。「苦」是因為看錯來的,本來是不必要的,因為世界本來就是「空」,是因緣和合而來的。如錶的存在,是由不同元素在一定的條件下組成的,但錶若在非洲沒有電了,買不到電池,錶就沒意義。釋迦牟尼佛因此用「五蘊」( 色、受、想、行、識) 來破真相,一切我們以為所看到、所認識的,其實是以主、客觀組合所形成的概念,當主、客觀改變,概念就不存在了。因此人不需要執著,苦是因為執著而來的。這就是十二因緣,十二因緣是無明(貪、瞋、痴等煩惱為生死的根本)、行(造作諸業) 、識( 業識投胎) 、名色(但有胎形六根未具)、六入(胎兒長成眼等六根的人形)、觸(出胎與外境接觸)、受(與外境接觸生起苦樂的感受)、愛(對境生愛欲)、取(追求造作)、有(成業因能招感未來果報)、生(再受未來五蘊身)、老死(未來之身又漸老而死)。

世間不能執著, 人以為可以擁有的, 結果沒有、失去了而產生苦,無想有,有而取,取不得而苦。透過冥想、打坐, 讓思想集中,幫助看透一切所擁有的東西,對世界就不需要追求, 突破想法就有完全自由, 心不受世界的流轉之看破人生, 把人生真實的以為打破, 把生命釋放出來, 就是「無執」。但要看透是很難的,故此需要修為, 小乘派強調心思想作在意志上突破, 透過修養把無明的火吹滅, 生命可以不去執著就稱為「般若」(prajna)。再由此進入成佛之道, 即「八正道」( a r y a m a r g a ) , 包含了「戒」( 倫理實踐) : 正語、正命、正精進、正念、正業; 「定」( 冥想):正定;「慧」(智慧):正見、正思維。

基督在我裡面活

溫教授從基督教的觀點來探討如何看破我執情操, 他認為基督教也有破執情操,就是破碎、執著、自我、面子等。基督教的教訓也有放下自我, 得生命先捨去生命,人的自我帶來了罪,需要超越罪,放下自我。不過,基督教不是停在「破自我」階段,佛學是以破自我、破我執為其終極的目標,但基督教的目標並不是停留在破我執的階段,而是在破我之後,有新的我,並以完全奉獻自己,委身給上帝為基督徒最終極的追求,破我執只是其中的手段和過程而已。溫教授認為佛學只做到第一階段,基督教還有第二階段,才是完滿,最終極的境界活著的不再是我,乃是基督在我裡面活著,這是基督教最高的境界。

不過溫教授認為基督教在破我執的階段,在西方基督教的努力並不如佛學,這點佛學談得比較多。

溫教授舉王陽明提出的質疑,人性真的最後能夠真正「無執」嗎?能真正看透「無我」嗎?這表示要做到真正的無我與智慧是很困難的,故在佛教的常悲菩薩經裡,常悲菩薩見世穢濁,背正向邪,常憂愁悲慟歎道:「找不到無執!智慧難尋!」

佛學「般若」的智慧是很難得的,有的人用「避世」的方式來修道,想要把人的七情六慾斬斷,使自己能更看清楚世界,但在佛寺中人與人仍會有嫉妒、爭鬥等,這樣的境界很難達到的,更何況一般沒受過教育的人,更難以透過思想去參悟一切真理的。

生命超拔的體悟

溫教授再論基督徒並不需要「般若」的那種智慧,卻也能做到放下,因為基督徒與上帝相比,發現自己算不得什麼,這樣的倒空是來自與無限他者的對比,而能放下自己。就如保羅說: 「我真是苦啊! 」但這種苦是至暫至輕的苦楚,苦不是空的,但基督徒知道在無比榮耀的主面前,明白所受的苦只是至暫至輕的苦。

所以, 溫教授認為執著並非是不好的,而是看執著什麼,「凡事都不執著」並不一定是人生最高的境界。基督徒的固執是「擇善固執」,只要是善的、屬上帝的都執著,而惡事、虛榮,基督徒就不執著,故此,基督教的執著與否,在於需要有正確的判斷力而能破錯誤的執著。

溫教授認為中國社會在修養工夫裡也有「他者」的觀點,修養工夫中的「破」是需要有一個老師來教導怎麼破,也就是「他者的指點」( c a p a b l e o t her),如王陽明的「工夫指點」,是一個有情意的「他者」老師來指點幫助如何做修修養。

佛教的禪宗省悟自己也需要禪師的指點,以「禪定」把思維專注於某一個點,來排除雜念不受任何干擾的狀態,心能清以後就能不執著。但禪定的狀態並不是日常生活的狀態,只能在一種特定時間裡保持不執著。真正的不執著,應該要在日常生活中做到不執著,即「三昧遊戲」,即能在靜與動時都能保持無住、無念、無相的狀態。

溫教授以日本禪宗一個很有名的公案來說明這種無住、無念、無相的狀態,有兩個和尚要渡河,碰到一位小姑娘也想渡河,可是沒橋、沒船,其中一位和尚背起了小姑娘渡河。後來回到寺廟裡,另一個和尚就指責他出家人不應與女人有肌膚之親,那背姑娘過河的和尚卻說:「我背姑娘過了河,就已經放下,沒想到你卻背到現在!」

最後, 溫教授認為禪宗無論如何高超,禪師還是人,他無法進入人的內心,智與悟都只是人知的能力,禪師可以幫助人開悟,做成破的工夫的指點,但人還是因能力有限無法去行;然而基督教的「他者」聖靈的介入,使人不只是理智性的知道,聖靈還會賜給人能力去突破我執。既有上帝的指點和聖靈介入,破執不過是第一步,終極的目標是將自己獻上委身於上帝。


(本文感謝林文欽、徐元慧、林瑞光、邵德基同學協助整理部分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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